此时的小勇明,正处在蹒跚学步的日子里。可是,他没有如今人们常用的学步带,更没有学步车,连大人的陪伴也是一种奢望。父亲是卫生员,从早到晚在大队卫生室忙碌着;母亲是社员,白天要到生产队出工劳动,家里又没老人帮忙照料——爷爷英年早逝,奶奶因生活所迫而改嫁。无奈之下,小勇明的父母只得将他孤零零地锁在屋子里、放在站桶里“圈养”。此时虽说才是初冬,但冷空气持续光临,尤其是在这大山深处,冷风萧瑟,寒气袭人。父母“圈养”他时,就特意在站桶里加了木炭火盆。火盆是暖身的,却也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此刻,险情正伴随着他的一蹦一跳而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站桶是啥玩易儿?说白了,这是一种“穷养”孩儿的育儿桶。出生在都市里的人恐有所不知,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人并不陌生。有人考证说,此桶源自明朝,盛于清朝,衰于当今,但并未绝迹,至今一些农家仍然用着。其状呈圆筒体,上小下大,上下开口,一般是用杉木围箍而成。桶内中间装有两根平行的横穿木棍,上放一块留有几条窄缝的隔板。天冷时可在桶底放置一火盆取暖,小孩儿“站”在隔板上,全身暖和,不会冻着,双手可以自由活动,而双脚则被“困”在桶内。也正因如此,大人们觉得将小孩儿放置在站桶内挺安全,即使无人照料也不会出什么事。殊不知,木与火总是互相吸引的。若彼此离得很近,又任其互相吸引,那势必融为一“火”……
这不,小勇明脚底下的隔板,已被木炭火烤得发黄发焦而变脆,已经不住他的双脚反复蹦跶。没人在场,也不知具体细节,反正那块供他“站”的隔板,连同整个人儿一起陷入了火盆。幸好,门外近处有10多名电工师傅正在安装电杆,他们看到有浓浓的烟雾从屋顶瓦片缝里冒出来,断定里面失火,便毫不迟疑地破门而入,然后发现了火盆中昏迷着的小勇明……尽管,火苗还未将整个站桶燃起来,但当时的情景,已惨不忍睹。谁敢试想,火烤、火烧乳儿那嫩嫩的肉体,是个什么样的惨状?着实不堪描述啊!
在县人民医院住了三天院,吊了三天瓶,小勇明苏醒过来了。然而,一双可爱又宝贵的小脚以及小腿在他的生命中消失,再也无法挽回了。不仅如此,医生告诉其父廖其贵,应尽快上大医院做截肢手术,否则,小生命依然难保。那时的信息闭塞,身处大山深处的廖其贵,两眼一抹黑,虽心急如焚,心如刀绞,却不知路在何方。似乎,凭他当时的能耐,只能每天用菜籽油、南瓜瓢汁给小勇明涂敷伤口,至多也只是再采些草药煎服。
如此煎熬的日子过了半年多,其贵夫妇才得到亲友指点迷津。1979年夏末,其贵抱着小勇明,乘火车赴上海某部队医院求医。然令人难堪到窒息的是,预约做手术的时间竟然长达一年。更不能忍受的是,苦等一年后,其贵搂着儿子依约前去时,又被告知还要再等3个月。这下把老实巴交的廖其贵惹火了。“怎么这样?说话不算数!这是什么医院?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焦急,来一趟有多不容易吗?……”他骂骂咧咧,当即操着江山土话在医院大门口嚷开了。
这一嚷不要紧,却惊动了一个正从楼上下来的中年军医。此人内穿军装,外穿白大褂,看上去气度不凡。“怎么,你是江山人?”其贵一听对方用江山土话问他话,知是他乡遇老乡了,便一五一十地细述了事情原委。老乡军医听罢,二话没说,立即出面帮他办理了入院手续。入院后才知,“救星”老乡原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更为凑巧的是,院长正是其贵那位身为国民党中将的亲生父亲,当年从家乡带出去的一个兵,后起义当上了解放军的军医,但仍感恩徐将军让他一到部队就学了医。
有这样一位特殊院长的关照,小勇明的截肢手术不再横生枝节,连住院的大部分费用也都因“特别困难户”而被免除了。然而,医生却告诉其贵,因截肢手术中的过度麻醉,可能影响小勇明的智力发育……没错,读小学,乃至读中学,廖勇明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尽人意。或许,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医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