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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衢州战场被俘的抗战勇士,他们的英魂该归何处
2018-07-09 09:32:23 来源: 衢州日报 钟睿 罗东哲

  81年前的今天(7月7日),侵华日军发动“七七事变”(亦称“卢沟桥事变”),并开始全面侵华,全民族抗战由此爆发。

  1942年,日本军部决定发动以摧毁衢州军事机场、打通浙赣铁路为主要目标的“浙赣战役”。这场战役中,中国军队异常英勇,虽死伤无数,却无一人投降。这其中的衢州保卫战,亦是十分悲壮。除去众多牺牲的军官,

  更有大量战俘被运往万里之遥的南太平洋岛国巴布亚新几内亚。异域他乡,他们的命运也如同汪洋中飘零的浮萍,飘忽不定。

  在纪念全民族抗战爆发81周年之际,我们忍痛寻找那些战俘的只言片语,回望他们远逝的背影,只为再次向当年的先烈致敬,也希望那段火光血海的陈年旧事,能够警醒当下。

  飘零南洋,向死而生

  那些衢州战场被俘的抗战勇士,终归何处?

  二战时,日军有一首曲调轻快的《拉包儿小调》(注:拉包尔是战时日本海军航空队的重要基地)。与那些鼓吹“勇当军国主义炮灰”的日本军歌不同,这首《拉包儿小调》满是年轻人的离愁别绪,也暗含反战意味,在太平洋战场的日军中广为传唱。甚至战后,也有很多人推崇这首歌,在很多影视作品中反复出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们在卷帙浩繁的史料中钩沉衢州战时的往事时,竟发现,远在西南太平洋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拉包儿,与衢州也有着一段刻骨往事。

  “如此残忍的暴行,若非亲眼所见,做梦也想不到”

  据台湾“国防部史政局”1966年版《抗日战史·浙赣会战》的详细统计,参加浙赣会战的中国军队,共有21099位军官,290209位士兵。战役结束后,有600位军官,18046位士兵“生死不明”。而这“生死不明”中的相当一部分,就是被俘者。在整个浙赣战役中处于核心地位的衢州之战,虽无具体的被俘军人统计数据,想必也绝不在少数。

  时任国军16师47团营长的罗建猷和衢县周家乡周家村被捕民夫周冬发,在日军铁蹄下幸免。据他们战后口述,1942年6月7日,衢州城失守后,日军首先将被俘中国军人中的伤病员杀害;后又从被俘者里,甄别出士官以上者,用道钉钉死在沿街的门板上,其状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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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衢州城内被集中的战俘

  在衢州抗战史研究者邱明轩生前整理的《日军在衢州的暴行录》中记载:衢州城东郊沙湾村村民毛银生,曾被日军抢抓作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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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衢州城破后,日军在衢州城内拍摄的国军战俘,据省抗战史研究会郑伟勇判断,拍摄的地点猜测位于市区新桥街

  他曾亲眼看见,日军在沙湾、周家、鸡鸣各村及附近的大菜园(国军第十三航空总站招待所营房)设立集中营,关押着3000多中国战俘,强迫他们从事破坏衢州机场的重体力劳动,每天只给每人一个馒头或米饭团充饥。战俘们稍有不从,就会被吊打、刺杀、活埋、枪毙。日军撤离前,将其中上千名伤病较重的战俘用铁丝穿过锁骨。一部分被赶进防空洞里浇上汽油烧死,一部分被赶到衢江边用机枪集体屠杀。

  毛银生的叙述,被一位外地人的回忆所印证。

  1942年5月23日,金华民众教育馆工作人员倪哲生,在武义被日军认为是中国“便衣兵”而被俘,并被押往龙游、衢州。倪哲生在日军结束衢州作战后,趁夜跳窗逃脱,并在战后写下回忆文章,记录了他当年目睹的很多具体事件。文中称:日军把抓获的上千名青壮年说成是中国兵,押到郊区机场一带活埋,“如此残忍的暴行,若是不亲眼所见,做梦也想不到。”

  据常山县档案馆编的《日寇在常山的罪行汇集》的记录,1942年6月7日傍晚,有一营国军在衢县石梁静岩与日军作战后,败退到现今常山县大桥头乡浮河村的位置,又被日军包围,在长官阵亡后突围失败而被俘。日军将这300多名国军三三两两捆绑起来,赶到浮河坝基边,用刺刀刺杀后推入河中,尽数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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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在衢州城外拍摄的国军战俘,标注地点是“衢州城东七里冢”

  被俘军人中,侥幸生还、并留下史料者极少,但国军16师46团军官、黄埔十四期毕业生詹学今却是一个。

  詹学今回忆:1942年6月7日拂晓,他奉团长谢士炎之命从衢州城东门突围,因跑掉了鞋,被机场地面砂石磨破脚掌而掉队,天亮后被俘。同团战友因伤重等原因被俘者有五六十人,一同关押在道前街的衢县地方法院里。几天之内,浙赣铁路沿线被俘官兵近千人都被押往此处。看守者除了上百名日军外,还有朝鲜人和汪精卫伪军看守。不甘心被俘的詹学今在难友中发现,想伺机脱逃者并不止他一人。从第九战区驰援衢州战场的炮兵一团少校连长陈大本和上尉连副刘季铭也想逃。6月17日下午,准备好便衣和指北针的3位难友,在会说日语的陈大本带领下,借外出寻粮之际,将一位看押他们的日军杀死后,借着夜晚大雨倾盆,从北门城墙处的机枪掩体爬出衢州城,徒步赶往福建浦城,成功逃脱。

  “辗转万里,异域偷生,活着比死了还难熬”

  死者长已矣,然侥幸在日军魔爪下苟活者的命运则更为悲戚。

  1942年1月,日军攻占了澳大利亚管辖下的巴布亚新几内亚重镇拉包儿,随后,日军将这个深水良港建设成太平洋上的军事重镇,最多时驻扎了十万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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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9月17日,国军战俘在拉包儿战俘营外,列队欢迎进驻的澳大利亚军队

  据台湾“国防部”编印的《南洋英烈》一书记载,参加浙赣战役衢州之战的国军67师、16师、新编30师、忠义救国军、挺进纵队和当地游击部队的500人,先被关押在上海集中营,后在当年年底运往拉包儿。这批战俘由于彼此相对熟悉,就关在同一处。

  国军67师201团的宁波籍战士卢新芳,在衢州作战时被俘,从上海集中营被运到拉包儿做苦力。2009年3月,90岁的卢新芳在台湾高雄回忆起那段岁月时说,从上海坐船要历时一个多月,才到拉包儿。在拉包儿,日军每天驱使他和难友们修筑机场和作战工事,还经常无缘无故用刺刀和狼狗伤害中国战俘。在本就三餐不继的情况下,丧尽天良的日军看守还把食物放在粪桶里给战俘们吃,导致很多战俘患病而亡。

  拉包儿是热带雨林地区,蚊虫叮咬后一旦抓破皮肤,就易溃烂生虫。加上重体力劳动和日军虐待,缺医少药,战俘中病死者为数不少。

  曾有一名战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准备上吊自尽,但编好绳结后却无力站起,靠在绳索边断气。被人发现时全身已爬满蛆虫。

  日军因害怕疾病蔓延,采取“点名”的方式活埋中国战俘。凡点名后无力站起者,都要被活埋。有些中国战俘其实病情并没有严重到站不起来的地步,但为了早日摆脱地狱般的生活,也为保留中国军人的最后一丝尊严,在日军点名时纹丝不动,从容赴死。

  另一位在拉包儿受难的忠义救国军战俘李焕文则回忆,在拉包儿的中国战俘有1500多人,其中700多人被日军折磨致死。战后生还的另一位战俘李惟恂则回忆,在日军投降后,战俘营中进行统计时发现,从上海运往拉包儿的衢州战役被俘人员,幸存者有300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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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胜利后,拉包儿的国军战俘精神抖擞,在盟军军官面前举行阅兵式

  战后,接管拉包儿战俘营的澳大利亚军队对坚毅勇敢的中国战俘给予了极高的礼遇。战俘们甚至组织了阅兵式,和当地华侨联欢,指认了施暴的日军看守,扬眉吐气。

  由于战俘归国问题涉及联合国救济组织和盟军太平洋战区总部等机构,一些在日军刺刀下熬过来的战俘,在久候归国未果的情况下,罹患精神疾病,甚至一死了之。直到1947年初,衢州战役被俘幸存者才作为第一批拉包儿归国人员重回祖国怀抱,抵达上海。和他们一起归国的,还有一些特殊的难友——34位曾在淞沪会战中坚守四行仓库的孤军战俘,这在当时轰动了整个上海滩。

  翻看1946年9月统计的战俘营“现有官兵名单”,记者惊讶地发现,其中竟有几位衢州军人的线索。包括来自开化县华埠镇29岁的国军67师200团准尉郑士明,开化县北都明廉乡30岁的国军16师47团少尉刘国良,还有字迹疑似浙江“衢”县的67师200团战士贺招荣。

  沙场战罢冷月夜,瑶琴难知,故乡正悲切。梦醒何处无人知,归来是百战忠烈!时光流逝,岁月变迁,现以难查这些军人归国后的确切信息,但他们沙场报国,力战不支,甚至身陷囹圄,异域“偷生”的往事,仍值得我们留下字句,尊敬与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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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贾晓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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