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葆亭友人撰写的《卓君志元殉职空军记》。

　　卓志伟老人仔细阅读关于他三哥的报道。

　　“三哥，这么多年了，我终于知道你在哪里了！我真想到美国去看看你啊……”昨天下午4点，在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看着《宁波晚报》关于卓志元的报道，91岁高龄的卓志军(曾名卓志钧)感慨万分。

　　这两天，晚报连续刊发了帮助长眠于美国70多年的宁波军人卓志元寻亲的报道。在众多热心市民提供线索、记者不间断寻访之下，卓志元的家人终于找到了。昨天，记者和宁波关爱抗战老兵志愿队的志愿者一同前往上海，见到了卓志元的四弟卓志伟和五弟卓志军，以及他们的子女后辈。

　　遗憾：三哥的照片一张都没留下

　　昨天下午，记者到达上海虹桥火车站时，卓志军老人的女儿卓卫敏夫妇前来接站。一见面，卓卫敏就再三向记者表示感谢。她说，当年三伯伯卓志元在美国出事后，家人只收到他去世的简单消息。岁月流转，卓志元的兄弟一辈都年事已高，如今五兄弟中只有排行第四、第五的卓志伟、卓志军还健在，他们也已经有96岁和91岁高龄。

　　“上一辈年纪大了，有关三伯伯的往事也鲜有人提起。看到你们关于三伯伯的报道，才发现很多事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感到特别自豪和激动。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捧着手机和家人分享着这个消息。”卓卫敏说这话的时候，泪光闪动。她说，非常感谢志愿者和媒体的帮助。

　　记者一行从火车站直接赶到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卓志伟老人正在这家医院住院，腿脚不便的卓志军老人也已在家人陪同下从养老院赶到医院汇合。

　　兄弟二人碰面后，拿出一些老照片仔细端详，但非常遗憾的是，他们三哥卓志元的照片一张都没有留下，“三哥离家早，那时候照片原本就少，再加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所以找不到了。”

　　记者拿出这两天有关卓志元的报道递给两位老人家，他们仔细看过后，把报纸认真叠好，放在身旁。

　　四弟：三哥当年和我最亲近

　　96岁的卓志伟精神矍铄、耳聪目明。他说，兄弟姐妹中，他与三哥卓志元最亲近。“我和三哥年纪最相近，只差三岁。大哥、二哥都比我们大十多岁，五弟又比我们小很多。”卓志伟回忆，小时候他和三哥睡一张床，两个人在一起玩的时间最多。“三哥比较活泼好动，体育尤其突出，是学校运动会上的风云人物。三哥对新奇的东西非常感兴趣，有段时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小鼓，他甚是喜爱，绑在腰上，一边走路一边敲。三哥比较喜欢读书，经常偷偷买一些进步书籍来读。”

　　卓志伟说，三哥中学毕业后被选拔进入空军学校，“在当时那个战乱的年代，当兵这条路危险系数很高，即便如此，三哥仍以当兵为豪，要为国家奉献一份力量。当他把被选上空军的消息告诉父母时，父母有些舍不得，但看他一腔热血，最终还是选择默默支持。”就这样，年轻的卓志元离开了父母和家人，加入了空军队伍。

　　“三哥在国内的空军学校学习的时候，经常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他最后一封信里说要去美国受训，从此家里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抗战年代，他又是飞行员，父母特别担心他。但我们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他牺牲的消息。”卓志伟告诉记者，消息最早是三哥的朋友、飞虎队队员周训典带来的。

　　记者了解到，周训典也是宁波人，抗日英雄。1944年，周训典作为中美空军联队第五大队第27飞行中队成员，正式投入抗击日军的空战第一线。到1945年8月日本投降时，周训典共参加大小战斗71次，屡建战功。

　　卓志伟回忆，“周训典还把三哥的遗物，比如衣服之类的，一并送了回来。大家难过极了，一开始还瞒着父亲，后来实在瞒不住了，才跟父亲说起。父亲特别伤心，后来在卓家祠堂里给三哥立了块碑。”

　　卓志伟说，三哥具体在哪里牺牲的，遗体在何处，家人统统都不知晓。“感谢志愿者和媒体帮忙，将这个沉痛的谜底揭开，我也就安心了……”

　　1956年卓家人的大合照，可惜当中不可能有卓志元的身影。

　　五弟：我受三哥进步思想影响参加了革命

　　“我跟三哥相差八岁，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跟着爸妈到处跑，说实话，和三哥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卓志元的五弟卓志军告诉记者，三哥非常喜欢看书，最喜欢读鲁迅的书，他文章也写得特别好。

　　卓志军说，抗日战争爆发后，为了报效祖国，三哥去当兵，还被选拔去美国参加飞行训练。那段时间，三哥几乎音信全无，家人迟迟等不到他的来信，还好有一份美国的报纸通过一些途径转到家里，报纸上有一张卓志元穿着飞行服在飞机上的照片，父亲当时看到了非常高兴，“能上报纸的飞行员，肯定是非常优秀的，这对我们家而言，也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

　　“三哥牺牲后，他同在美国受训的朋友告诉我们，三哥在美国除了学习训练，就是写写文章，别的学员空余时间会去跳舞娱乐，他从来不去。”卓志军说，三哥为人正派，自己早年正是受到三哥进步思想的影响，参加了革命，成了中共地下党的联络员，常年奔波于上海宁波两地，为两地地下党的活动传递消息。

　　“因为家里一直不知道三哥遗体在哪，无处寻访，父亲就在祠堂里立了个记录三哥经历的石碑作为念想，那是三哥留存于世的最后纪念，后来就连这块石碑都不知所踪。如今，知道三哥在美国的埋葬之地，我真的想去那里看看呀……”卓志军说。

　　在场的卓家人还提供了一份珍贵的资料——卓葆亭的友人于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撰写的《卓君志元殉职空军记》。资料上写到，卓志元在效实中学读书，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选入成都空军学校，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到美国的航空学校学习培训，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七月毕业，九月二十四日飞机失事殒命，“甬水长流，天马行空，壮志不还，亦是悲矣……”

　　卓家后人：我们的心是聚在一起的

　　如今，卓家兄弟以及后人大多定居上海。卓家从宁波迁入上海，是从卓志元大哥卓志绍早年到上海做生意开始的。据卓志伟介绍，父亲卓葆亭对子女在读书方面并不强求，由子女根据喜好自行决定，“大哥和二哥初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大哥到上海做生意，二哥在宁波一家丙大米行工作，三哥中学毕业当兵。兄弟姐妹中只有我和一个姐姐读了大学。我大学在上海读的，毕业后曾想到专业对口的电力部门工作，但是当时该部门主要被日本人控制，就放弃了。后来，我工作几年后，就和大哥合力开了开灵马达厂。大哥负责管理，我负责技术。我和大哥在上海站稳脚跟后，二哥因为宁波的米行被日军炸坍，带着父母妻小一起来到上海定居，二哥也进了马达厂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五弟也来到了马达厂。除了三哥之外，我们兄弟四个一起在马达厂打拼。”

　　卓志军补充说，他后来从开灵马达厂调到机关工作，在上海市老龄委工作直到退休。

　　卓卫敏说，卓家后辈人丁兴旺，除了在上海定居的，还有在国外发展的。大伯卓志绍有一个儿子，如今定居澳大利亚；二伯卓志和有一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四伯卓志伟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大女儿定居在加拿大，“我是父亲的小女儿，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尽管家很大，人分得很散，但是我们的心是聚在一起的。多年来，卓家都有大年初三家庭聚会的传统，这个非常有仪式感的传统一直延续到现在。”卓卫敏说。

　　-新闻多一点

　　当年卓志元在效实中学

　　国文英语数学成绩相对较好

　　昨天，在一路记者奔赴上海与卓家人见面之时，另一路记者则在宁波继续寻找卓志元的资料。

　　根据市档案馆资料显示，卓志元毕业于效实中学。记者昨天联系效实中学，试图找到更多有关卓志元的信息，然而由于年代久远，仅在毕业生目录里有他的名字，影像等更多资料并无所获。不过，校方提供了从档案馆复印来的资料，一份是卓志元的学籍，一份是他的学业成绩总册，以及上课考勤记录。

　　从学籍来看，他于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进入效实中学读书，于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毕业，那年19岁。从学业成绩总册来看，当时他高中所学课程包括国文、英语、数学、物理、历史等，其中选修课是音乐。从各科分数来看，成绩相对好的科目是国文、英语和数学。

　　市档案馆工作人员郑瑶瑶也向记者解释，“1949年以前的学籍记录非常简单，仅仅说明了入学和毕业时间，没有照片、家庭成员等更详尽的个人信息。”

　　市档案馆里有关卓志元的另外一份资料，是他牺牲后当时的浙江省政府下发的指令——空军故员卓志元请恤调查表，时间是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在这份请恤调查表中，具体说明了卓志元何地牺牲、因何牺牲：卓志元是空军军官学校第十二批19期特班驱逐科见习官，派到美国受训，1945年9月24日，他在阿丽桑那省(亚利桑那州)阿诃机场训练时，因操控失效不幸殉职。

　　父亲卓葆亭

　　曾在宁波赫赫有名

　　在市档案馆有关卓家的信息，大部分与卓志元的父亲卓葆亭有关。

　　卓葆亭曾是灵桥筹建会的委员之一。1923年1月《申报》提到总商会改选会中，卓葆亭入选董事，同年12月，他被推选为宁波江东道路工程局主席。1924年11月，成为监察股成员；1929年1月，当选宁波总商会执委会七位常务委员之一。

　　卓葆亭从商，从的是米业，曾是米业代表。1929年9月《采办湘米十五万》中对此有所记载：米业领袖卓葆亭同罗惠侨、袁端甫一同到北京见蒋介石，经许可，回来后筹集了大宗款项，准备向湖南省采运米石。

　　同时，他也从善，材料中有一些他参与公益的内容。为四明公所甬北支所建造的320间寄柩所，其中就有他在出力操办。所谓寄柩所，就是一种将死者棺木临时存放的地方，类似一间小屋。记者了解到，那会儿宁波人经商首选之地是上海，定居在那儿的人死后遗体会运回故乡，据文献记载，上海四明公所的职能就是将灵柩运到宁波四明公所甬北支所，通知家属认领。

　　1954年，卓葆亭还向天一阁捐赠藏书141册、碑帖25本、字画14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