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多了,刘拥军带着自己的寻亲单“六下江南”寻找亲生父母,以后再也不用发了。
6月22日,海宁市盐官镇郭店村认亲现场,50岁的刘拥军哭得像个孩子,投入78岁生父高阿松的怀抱。
海宁市盐官镇郭店村,父老乡亲展开“欢迎宝贝回家”的条幅欢迎50岁的“宝贝”刘拥军。
看到“宝贝回家”几个字,刘拥军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半个世纪后,他终于回到了家。
刘拥军跪在生母的坟前,哭着说:“妈妈,我回来了,来看你了。”
刘拥军让外孙女用河南方言叫高阿松“姥爷爷”,海宁话讲起来则是“太太”。
2018年9月11日,河南安阳,刘拥军曾在自己的企业里接受过记者专访,如今终于寻亲成功。
刘拥军的外孙女陪外公认亲。头天晚上,刘拥军只睡了三个小时,上门认亲的路上沉默不语,却难抑心中的激动。
送走小儿子这件事,让高阿松愧疚了半个世纪,“日子过得越好,越难受”。
1969年1月26日,农历戊申年腊月初九,高阿松在这座“斜桥”送走了刚出生三天的小儿子,50年后桥还在,儿子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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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2日凌晨4点,刘拥军在海宁市盐官镇的小宾馆里睡了3个小时后醒来。他一再提醒自己,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准哭。
上午10时30分,刘拥军走到盐官镇郭店村村口,顺着狭窄水泥路望去,看到父老乡亲们拉着“欢迎宝贝回家”的条幅,眼泪还是扑簌扑簌地往下掉,50岁的他哭得像个孩子,投入78岁生父高阿松的怀抱。
1969年,刘拥军出生三天后,被父亲送走。一晃50年过去,他终于找到了家。
“我是抱来的,但他们很疼我。”
刘拥军长大的地方,是离嘉兴海宁市1000多公里外的河南省安阳市。小时候,曾有小伙伴开玩笑,“你是抱来的!”刘拥军不信,回家问养父母,爸爸妈妈问谁说的,“再上门把人家骂了一顿”。
直到15岁那年,刘拥军顶替妈妈去烟厂上班,同厂的阿姨很认真地告诉他,“你是抱来的”,让他真正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有一次,刘拥军和妈妈拌嘴,他赌气说:“我是抱来的”,妈妈也赌气说:“是,你是从上海郊区抱来的,你要想找亲爸亲妈你就去找吧!”他没料到妈妈会直接告诉他真相,一时愣住了,又仿佛一夜之间懂事了,觉得养父母不容易,“他们很疼我,抱到安阳,专门找了奶妈喂我吃奶喂到两岁”。
此后关于自己的身世,他“不再好意思多问,怕伤了养父母的心”。
身世之谜揭晓,他来自浙江嘉兴海宁
刘拥军21岁时,养父生病去世,他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而寻亲的事,也一直拖到他40多岁时,征得养母同意后才正式开始,“想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他记住了妈妈曾提及的“上海郊区”,跟着寻亲团去过上海,无果。“5年前,刘拥军姑姑告诉他:“你是从浙江海宁抱来的。”在几十年前的北方地区,“上海”是南方的象征,正因如此,很多“江南弃儿”又被当地称为“上海孤儿”。
后来,刘拥军在安阳又认识了同是“江南弃儿”的袁景军、赵红英、赵红霞等人,多方打听后,他自己的身世也逐渐清晰。
1969年,赵红英的养母和另外两个女人结伴从河南安阳出发,到浙江海宁的东山养育堂(当时当地的福利院)抱养孩子,“男孩少,女孩多。”赵红英养母觉得女孩也不错,就抱了女婴先回去了。而刘拥军的养母在海宁排队等了几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才出生3天就被遗弃的男婴,即刘拥军。
姑姑告诉刘拥军:“养母生了个女儿,后来因为出车祸不能再生育,但还想要个儿子。”
漫漫寻亲路,得好心人相助成功
知道了自己从何而来的刘拥军,开始跑嘉兴及海宁附近地区寻亲,“5年里来了五、六次”。2019年4月19日,在嘉兴市人民公园的寻亲会上,刘拥军因事不能到场,他托付同是弃儿的袁景军帮忙带了些自己的寻亲资料发放。6月1日,在杭州的一场寻亲会上,他来到现场,正是这次寻亲会给他带来希望——他与其他寻亲者的合影被转发在嘉兴寻亲微信群里时,被王利芬看到。
王利芬是嘉兴大爱公益服务站志愿者,觉得刘拥军似曾相识,又要来刘年轻时的照片发给郭店村一个小姐妹。“你看像谁?”“像他哥”。小姐妹的丈夫姓高,是高阿松的大儿子,“听说是有个弟弟,刚出生就给人家了。”
当天傍晚,王利芬就赶到高阿松家,高阿松头发很短,只好用钳子拔了他老人家几根头发,“带毛囊的”,寄给了杭州鉴定机构。王利芬除了是志愿者,她本人也在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对DNA鉴定流程熟稔在心。
“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刘拥军又惊又喜,也向杭州鉴定机构寄送了头发样本。
双方焦灼地等待一周,鉴定结果遂了人愿:两人的确是离散50年的亲生父子。
亲生母子50年后再见,已阴阳两隔
6月22日,是双方选定认亲的好日子。
刘拥军包了一辆中巴车,随行除了自己的女儿、女婿、外孙女等家人,还有近10名来自安阳及周边地区的其他寻亲者。他们一为分享刘拥军的喜悦,二也借机发散一些自己的寻亲资料,“碰碰运气”。
“爸”,刘拥军与高阿松相拥而泣。随后在生父和哥哥的带领下,他走向自家桑田里生母的坟头祭拜。大哥说,生母因病离世一年多了,走之前还念叨着送走的小儿子,“不知道他还活着没,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妈妈,我回来了,来看你了”,刘拥军跪在坟前,插上香,泣不成声。盼了半世纪的母子团聚实现了,但已是阴阳两隔。
不得已的遗弃,饱含着新的希望
刘拥军是高阿松第三个儿子,出生时,家中住着茅草屋,靠种田为生,“饭都吃不饱”。据老人回忆,当时生产力低下,抗自然灾害能力弱,江南农村虽是“鱼米之乡”,也连续发生过数年的温饱问题。再加上当时农村节育意识淡薄,“孩子生下了,养不活,养不好,送出去,会有好人家收留,会有更好的生活”,是附近农村家庭心照不宣的共识。
高阿松“狠着心”,把刚出生3天还没来得及取名的孩子放在竹篮里,踩了半个多小时的泥泞路,放在海宁斜桥镇西斜桥。他躲在桥边,看着,等着。“当时,家庭困难的人家把刚出生的孩子放在这个桥边,常有船靠岸,有人看到了,就把孩子抱到船上,顺手送去福利院”。
几个小时后,终于有个人把竹篮抱上了船,高阿松这才松了口气往回走。
他听到了开船的声音,这声音带走了竹篮里的儿子,给他心里留下了新的希望。
那是1969年1月26日,农历戊申年腊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