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上班，晚上7点下班，再搭公交车从雅畈赶到市区的医院，照顾病重的丈夫。天刚蒙蒙亮，她又要坐车回雅畈，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28岁时，她的丈夫突发疾病，卧床不起。那一年，他们的女儿只有3岁。从28岁到45岁，在她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里，没有过过一天轻松的日子，没给自己买过一件新衣服，不舍得吃一个水果，还遭受过丈夫神志不清时的打骂……她无微不至、忙忙碌碌地照顾丈夫，抚养孩子，无怨无悔。在她心中，“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就不算不幸”。

　　她叫沈桂芳，家住雅畈镇雅东街。今年母亲节，在浙江海洋大学上大一的女儿小雨对她说：“我们家虽然穷，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孩子。谢谢你，妈妈。”

　　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哭过痛过没有放弃过

　　刚结婚时，沈桂芳在雅畈布厂上班，一个班要上12个小时。丈夫方锦华有一辆农用车跑运输。为了多挣钱，半夜也要出车。怕方锦华犯困出事故，沈桂芳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陪着。为了建造新居，夫妇俩早起晚出地工作。虽然累，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2002年的一天深夜，方锦华突然大口大口地吐血。沈桂芳急得直哭，他却安慰说没事，结果第二天就晕倒在工作途中。被诊断为肝硬化，方锦华仅休息了一周，又像往常一样继续干活了。

　　2004年，他再次半夜吐血。由于血量太大，沈桂芳只得用脸盆去接。方锦华进了ICU，每天光输血就要2000多元。家里的积蓄看光了，丈夫的情况却越来越差。先是出血不止、四肢无力，后来神志不清、大小便失禁，接着昏迷不醒……有医生告诉沈桂芳，方锦华活不过一年，转院治疗已无意义，不如出院休养节省开支。

　　沈桂芳又哭了，她的要求不高，只要丈夫活着，只要女儿还有爸爸。

　　从谈恋爱到结婚，家里一直是方锦华拿主意。出院后，一个个重担压在沈桂芳的肩上。她要护理丈夫，照顾幼女，还要坚持上班，不然全家就没有经济来源。方锦华在床上一躺就是两年，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

　　2006年、2008年、2012年，方锦华又多次吐血入院，沈桂芳没日没夜地照料着，提心吊胆地祈盼着。命运残酷，生命顽强。她希望，丈夫能化险为夷，一家人还能有平淡相守的日子。

　　后来，方锦华的病情可以靠药物控制了，但仍神志不清，脾气暴躁。他顺手拿起身边的物品就会往妻子身上砸，大冬天拿起水桶往她身上浇水。哭过，痛过，沈桂芳从未想过放弃丈夫。

　　不少亲朋邻居劝她离婚，她不停地摇头：“我既然嫁给他了，这辈子就要和他搀扶着走下去。他是生病，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他已经这么可怜了，我不能再伤害他。”

　　虽然穷，但从未觉得不幸

　　懂事的小雨是沈桂芳最大的安慰。哭的时候，只要看到女儿，她就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妈妈上班的时候，小雨就成了家里的小管家。3岁时，看见爸爸昏迷不醒，她说“爸爸听话，你醒过来，我把红包都给你看病”。4岁时，她从幼儿园回来就教失语的爸爸说话，还会帮助爸爸上厕所。5岁时，她学会了煎中药，摇摇晃晃地举着药碗喂给爸爸。7岁时，她能牵着爸爸坐公交车去曹宅配药，每隔半个月就得去一次……

　　这么乖巧的女儿，方锦华神志不清时也会打骂。事后，沈桂芳总是紧紧抱着女儿，告诉她：“爸爸现在就像小孩，你是小大人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为了弥补父女俩的感情，沈桂芳每次给女儿买东西，都告诉她是爸爸让妈妈买的。“好人都让他做。直到现在，小雨都说爸爸对她好，妈妈小气。因为每次她想买什么，我肯定会问‘贵不贵’。”这正是沈桂芳希望看到的结果。

　　从小到大，小雨只嫌弃过爸爸一次。她读小学时，病情稍稍好转的方锦华去接她。他走路一瘸一拐，嘴角不停地流口水，手勾在胸前不停地抖动。有几个同学就嘲笑小雨：“你的爸爸是傻子。”

　　回家后，小雨求沈桂芳别让爸爸再去学校。沈桂芳说：“人家都看不起你爸，如果连你都看不起他，他不就更可怜了吗？”从那以后，小雨就再也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升入高中后，小雨不仅每周都让爸爸接送，还让他去开家长会。听到有人劝沈桂芳：“孩子大了，要面子了，别让她爸去学校了。”她还反过来安慰妈妈：“没关系，我已经跟同学们说过家里的情况了，他们不会笑话我的。”

　　上大学之前，小雨没有手机、电脑，没有上过兴趣班、补习班。每年生日，沈桂芳也给女儿买蛋糕。人家是一整个，她是小小的一块。小雨总是告诉妈妈，自己不喜欢吃肉。但到亲友家做客时，沈桂芳看见她吃肉吃得很香。

　　小雨也会抱怨大学所在的城市物价贵，省不下零用钱买防晒霜，也曾说要是高三报个补习班，也许她就能考上心仪的重点师范院校。但是，挂电话前，她总会懂事地宽慰妈妈：“幸好我找了兼职，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买。”今年母亲节，小雨还加了一句：“我们家虽然穷，但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孩子。谢谢你，妈妈。”

　　1300元月薪撑起一个家

　　2013年，方锦华的病情稍有好转，沈桂芳工作的布厂倒闭了。为了赚钱养家，她做过家政工，干过保安，卖过床单，在电影院检过票，月工资一度只有1300元。用这些钱，她要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为丈夫买药治疗，给女儿交学费。

　　生活艰难，沈桂芳也没想过求助。她说求人不如求己，人家帮你是情分，要感恩，人家不帮你总有原因，不要惦记。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沈桂芳说了很多丈夫生病时的痛苦，几乎没有提及自己护理的难处。现在的生活依然捉襟见肘，她却有一串长长的感恩名单。

　　小雨姑姑方锦梅前后借了20多万元给沈桂芳，也没有要她还钱，她交代小雨：“以后赚钱了，我们一起把这笔债还上。”

　　邻居金秋华、宋顺良、吴兰仙、陈耀芳、吴贤升都来医院看过方锦华，当时村民不富裕，他们还一百元两百元地送来慰问金。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邻居们总是随喊随到，忙前忙后地给予帮助。正月初一，方锦华发病，邻居黄良贵顾不上家里的团圆宴，赶忙开车，帮沈爱芳将其送至医院。

　　布厂的车间主任张根花帮她换了工作岗位，方便她到医院照顾丈夫。

　　菜场里的陈金枝心肠好，看到方锦华去，都会往他手里塞点菜。

　　电影院同事李艳玲的丈夫是厨师，饭盒里的菜色丰富，看到沈桂芳只吃青菜和白米饭，就一个劲地把荤菜往她碗里夹。

　　镇长陈友谊拿出自己的工资，给她送慰问金，肯定她对家庭的付出，说她带动了镇里的善美风气……

　　“真运气，我们赶上了好时代。”沈桂芳拿出一本红色的低保救助证说，方锦华2005年领了这本证，每年可以领到补贴，看病的费用降低了不少。方锦华不能停药，但现在通过医疗保险和民政救助，他每月的药费已降至800元左右。

　　雅畈镇正在开展小城镇整治，雅东街以东的消防通道要打通。沈桂芳家的后院也在整治的范围内。菜园要拆，有它在，她就不用花钱买蔬菜。狗棚也要拆，那里最多的时候养了6条狗，它们是小雨学费的主要来源。虽然有些不舍，但沈桂芳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她说家里享受了那么多好政策，当然要支持政府的新决策，况且周围环境变好了，邻居们也会住得更舒服。沈桂芳做通了丈夫的思想工作：“现在我的工资有2600元了，除去给小雨的1500元生活费，日子还过得下去。”

　　“如果换作我来照顾她，我可能坚持不下来。要是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方锦华结结巴巴地说。虽然还只能挪着走路，说话口齿不清，但他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了。他感恩妻子，也支持她的决定。

　　“她与丈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我们看了都很感动，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沈桂芳不容易。”住在隔壁的宋顺良对沈桂芳充满敬意。另一个邻居金秋华则用“服气”二字来称赞她：“他们家的房子是我们这条街上最矮的，在家庭条件这么困难的情况下，还把孩子培养得这么优秀，我们都为她高兴。”

　　编后

　　心怀感恩，幸福会来敲门

　　最坏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15年，5000多个日子，沈桂芳的坚持换回了奇迹。被预言活不过35岁的丈夫，今年已经50岁了。17年来，这个身高1.56米、体重40多公斤的瘦弱女子，用单薄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家，扛起了厚重的道义和责任。

　　大难来时，沈桂芳没有“独自飞”或“另择良木”。不是因为无奈，而是出于感恩。她扛起的责任和道义里，注满了有血有肉、实实在在的爱，注入了女性的坚强、真情的光辉。所以，能“不离不弃”，能“生死相依”，也能战胜痛苦，活在希望里。

　　真正的爱情，不止于两性相吸，有两情相悦，更有彼此的责任和道义。享受爱情的幸福快乐，也须能承担爱情的“事故”、“风险”和痛苦。人生漫漫路修远，爱情有笑也有泪，需要人们能经得起爱情路上种种磨难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