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宝林：从数控机床编程员走来的指挥大师

　　【人物名片】

　　阎宝林（宗衡），1960年出生，1991年到杭州，从事教育事业至今，现为浙江音乐学院教授、合唱指挥教学与研究硕导、校学术委员。他是我国著名的指挥家、教育家。中国“八秒”合唱团创始人，国内多个知名合唱团的艺术总监、常任指挥，被誉为“中国合唱新动向指挥”。

中国合唱指挥泰斗马革顺先生写给学生阎宝林的家书

　　阎宝林同志，来信收到。深为你的经历所感动。你对合唱事业的敬业态度和事业的执着精神，我很是敬佩。

　　我一生对合唱事业的追求，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在可能的范围内进行个人奋斗。改革开放后，活动范围有所改善，教好几个学生，同时国家闭关自守的政策已行不通，国际的交往已开始扩大人们的眼界。已逐渐冲破各种教条，开始有所转变。国外留学生渐渐增多，这令我增加不少希望。

　　但我因年龄体力，已无力象以往那么上劲了。眼力衰退，不能看书写作了。很多时（候）电视播放的音乐，主题很多变成“似曾相识”，记不起作者作品的来源。

　　看起书来，很多地方感到新鲜，但音乐的批注及横线说明我已看过了，但内容却忘掉了，可悲！这说明我已老化了。

　　人不能不服老，今后不敢多做理论了，人也容易累，应该知难而退了。今后的希望只能交给你们了。眼睛已酸痛，不能再写了。

　　就此打住。

马革顺

04. 9/2月

　　这是中国合唱指挥泰斗、上海音乐学院合唱指挥教授、中国合唱理论的奠基人、维斯敏斯特合唱学院荣誉院士马革顺先生写给学生阎宝林的一封家书，距今已有15年，而当时的马革顺先生已经90岁高龄了。从图片中的纸张上依稀可见似有似无的阴影，其实那是从纸张背面透过来的另一面字迹。学生阎宝林告诉记者，先生在生活上的节俭恰恰衬托出他在事业上的高瞻大气。一旦做起合唱来，尤其是教书育人，那可是无限的专注，无私的奉献。这或许就是马革顺先生的高贵品德吧。

　　当然，有其师必有其徒。通过采访发现，马革顺与阎宝林师徒二人都具有同样可贵而精进的艺术追求。当年，阎宝林从下乡知青考取天津291学院，毕业后成为了一名NC数控车床编程及操作员。但从小就喜欢音乐的阎宝林从来没有放弃自己内心对音乐的执着。25岁那年，阎宝林赶上了最后一批音乐类专业报名，他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辞去令人羡慕的工作，再次参加高考，以优异成绩进入西安音乐学院，成为全校唯一一位主修合唱指挥的学生，先后师从刘大冬、焦望曾老师。1991年，阎宝林以出色的表现，被杭州师范学院音乐系作为人才引进而破格录用。

　　阎宝林从小就有一根筋的毛病，小时候拉二胡，68个人有67个人转专业，唯独阎宝林坚持学习二胡，而且暗下决心一定要学好。由于其父不愿男孩子接触文艺的“正统”思维，他在姐姐们的帮助下，用几年的压岁钱悄悄买来二胡，家里不能练，就背着严厉的父亲，每天放学后就四处躲藏偷练，记得有次在常去的幼儿园后院雪地里练琴，陕西的冬天寒风刺骨，阎宝林每根手指头都冻出了血口子。一个划弦下来，手指肚上那种钻心的痛，现在想起来都撕心裂肺的疼。正是因为当时对艺术的执着与坚守，使得阎宝林成为了学校的文艺骨干，京剧、舞蹈、演奏，样样精通，年少时的艰辛阅历为他走上更大的艺术舞台打下了更坚实的基础。

　　一根筋的阎宝林非常固执，只要是自己认准的专业，五头牛都拉不回来。当时的事业已经非常稳定，但他经常居安思危，必须精进。于是，阎宝林决定报考音乐学院硕士。中央音院徐新老师建议他考乐队指挥，但阎宝林十分坚持自己的意愿非要考合唱指挥，老师建议他应该拜师于上海音乐学院的马革顺先生。当电话询问马先生时，只回了句：“不了解你，不带！”吃了个闭门羹。

　　阎宝林并没有被马革顺先生的拒绝吓退，反而更加坚定了拜师的信心。在当时，已在浙江合唱指挥大有名气的阎宝林想，索性给浙江歌舞总团合唱团安排一次汇报，再给马革顺先生发一个邀请函，这或许是增进了解、检验成果的好办法。1994年春，阎宝林如愿将马革顺先生请到了杭州。整场汇报，他内心十分忐忑，因为马革顺先生一句话都没讲。即便是当天晚上一起吃夜宵，也未曾探讨专业上的事，而是不停的聊美食、聊风景。就在阎宝林对此绝望之际，马革顺先生突然冒出了一句：“你下礼拜到上海来上课吧！”

　　马革顺先生给阎宝林上课，简直就是痛并快乐着。快乐在哪儿呢。痛在马先生往往给他上一节课，他却有两节课的问题问不完，而且打破沙锅非要论个子丑寅卯。阎宝林的较真经常把80多岁的马先生气得跺脚。有一次，马先生把他拉到书房，边找资料边斥责阎宝林“今天我非让你心服口服！”

　　师徒的争执也给师母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多年后，师母见到阎宝林时回忆说：马先生不止一次说道“这个阎宝林，我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一根筋的学生，也许他能成呀！”埋怨的语调中透出难得的喜欢和赞赏。

中国合唱权威百岁马革顺为爱徒阎宝林题词

　　在马先生期颐之颂音乐会上“八秒”是唯一上海之外的邀请团队。在次日的研讨会上马先生最后的发言唯一提到的学生阎宝林，是认为这个学生的合唱理念和他比较接近，言语中依然不依不饶地提及阎宝林提问拖堂的往事。

　　阎宝林认为，在求索音乐的道路上要不断去发现自己的不足，不断地充实自己。学生时代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狂学习派”，只要是自己感兴趣、对专业有帮助的课，不管是哪个系，他都去“蹭课”。

　　正因为阎宝林几十年来的疯狂，才换来他在世界艺术领域的独树一帜；正因为他的敬业奉献，才迎来他今天的桃李芬芳，硕果累累。美国 2014 年ACDA 指挥大会“文化使者崇高赞赏”、法国第十届高盖西国际艺术节“出色合唱指挥家”、世界合唱研讨会“杰出贡献”证书等称号，指挥“八秒”等团队获世界合唱比赛冠军、金钟大奖等国内外最高奖二十余项和优秀指挥单项奖十余次。

“八秒”获2012第七届世界合唱比赛青年混声组世界冠军

　　说到家书，阎宝林有好多话题。他回忆说：“我人生的前半部分，尤其是我三十岁以前，没有出bp机、没有家庭电话之前，就是家书伴随我成长的。当年，我父亲是被国家派送出去的很重要的技术人才，到非洲马里做援外。所以，父亲出去给我们唯一的一个牵线的念想就是家书。家书对我们家来说，那真是一个情感的针线。”

　　阎宝林的父亲是在穷苦的一个家庭成长起来的，直到解放后进入扫盲班才有机会学写字、学文化，也为日后给家人写信，提供了相当有意义的保障。每当远在异国他乡的父亲写信回来，阎宝林的姐姐就给全家人念信。信在，父亲就在；信在，这个家就团圆了。

　　阎宝林上面三个姐姐，作为家中的第一个男孩，所以取名阎宝林，意思就是阎家的宝贝要成为树林，不能成为独苗。当时的传统思想就能在阎宝林的名字上反映出来，而且远在马里援外的父亲，每次在信中都会特别叮嘱家中的宝贝儿子，要好好听母亲的话，等爸爸回来。很小的他就知道心疼母亲，半夜醒来看到母亲还在灯下缝纫就会给她披件衣裳，上夜班母亲休息时他会赶走窗外吵闹的伙伴。

　　童年记忆中母亲就是“劳作”的代名词，唯一能让母亲停下双手的办法就是：“我要写信告我爸，您不要命干活！”体谅母亲的艰辛，甚至把听母亲的话变成了学习的动力，于是，很快他就成了给父亲写信的执笔者。

　　与援外父亲的书信来往，始终是阎宝林全家的一个念想。那个年代，一封信从非洲的马里往返中国非常漫长，至少也要两个月。况且父亲援外所在地的交通十分落后，火车转汽车，汽车转马车，马车再到父亲手上。哎～这真是一封经历了风霜雨雪、百转千回的家书。这里有个小插曲，那时候的航空信都是红蓝相间边的白信封，菱形的粘贴封口，当时看着特别新奇可贵。当然，最亮眼的还属那枚来自国外、带着邮戳的邮票。阎宝林回忆，当时跟小伙伴们玩摔烟盒、弹玻璃球玩输了，就会被‘胜利者’索要一枚，你可知那一枚邮票能换好多个烟盒呢，小伙伴们开心极了。

　　阎宝林说，现在社会发展了，生活富足了，相比以往的传统书信，我们可以更灵活的使用手机来秒传，实在太方便了。现在的一封信，再也不用像小时候等待父亲家书似的，盼啊盼啊，那么漫长，那么久远。但是，请你不要忘记，那个时代的家书，于爱人，它是依恋；于儿女，它却是另一种形式的言传身教。正因如此，我们更应该珍惜且回味那些来之不易的美好时光。

　　【专家点评】

　　阎宝林是一名艺术家，在自己的专业上刻苦钻研，在自己的领域中独领风骚；阎宝林也是一名老师，在教坛耕耘30载，留下的足迹写满了勤奋、谦逊，桃李满天下。老一辈艺术家的风骨，在不同的角色中体现得淋漓尽致。阎宝林作为“从数控机床编程员走来的指挥大师”，他的经历就是时代的一个缩影，在大变革时代，个人的命运跟国家的发展紧紧绑在一起，跟随着国家的发展，不断发生着深刻的变化。

　　另一方面，合唱在我们的生活中并不陌生,它是一种由集体演唱多声部声乐作品的音乐表现方式，因其大众参与性强，音乐表现优美动听，近年来很受欢迎。无论是国内外的音乐比赛还是生活中的大众娱乐,都少不了合唱的身影。它不仅能提升审美能力、艺术修养、协调能力,同时还可以树立集体主义的价值观念。合唱指挥是一个合唱乐队的灵魂力量。合唱指挥不仅是音乐作品的诠释者，也是音乐作品的创作者、指挥者和表演者。

　　“满足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必须提供丰富的精神食粮”。这启示我们，进入新时代、化解新矛盾、满足新期待，必须在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化。合唱，就是一种非常好的艺术形式，它将能提供更加丰富优质的精神文化食粮，更好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精神文化生活需要。

浙江广播电视集团   项勇

　　浙江广播电视集团城市之声 浙江省档案局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