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余年，看秀洲农民画如何从乡野到“圈粉”世界

中国现代民间绘画艺术周暨双年展开幕式。记者 郁馨怡 摄

数不清的船只搅动运河春水，七彩旗幡成了天空的云彩，舞龙抬轿、赛船祭祀各有各的姿态……江南渔家赶集祈福的热闹百态，仿佛跃出画框。今天，嘉兴市秀洲区农民画家冯云青的画作《江南水乡 网船盛会》迎来一片称赞声，许多相机把这幅作品收入镜头。

冯云青 《江南水乡 网船盛会》 共享联盟·秀洲 供图

当农民拿起画笔，土地不仅能长出五谷，也能开出艺术之花。4月20日，中国现代民间绘画艺术周暨双年展开幕式在秀洲区举办，此次活动由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浙江省文化广电和旅游厅、中国文化馆协会共同主办，旨在通过现代民间绘画这一独特艺术形式，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

记者 郁馨怡 摄

秀洲农民画，又称“秀洲现代民间绘画”。1983年的首届中国农民画画展上，秀洲9名农村青年捧回了1个全国一等奖和2个全省一等奖。此后的40余年间，越来越多的秀洲农民执起画笔描绘乡村新生活，从江南水乡的田野走向海外艺术殿堂，从村民的精神愉悦走向赋能乡村振兴的创意经济。

出彩——

泥土里开出的艺术之花

走过麦地，循着鸟鸣和欢乐的狗叫声，来到了位于秀洲区油车港镇栖真村的一座农家小院，曾被《时代》周刊评为“亚洲十大艺术家”之一的缪惠新正在安静地绘画。“你看她像什么？”缪惠新问我们。画纸上是穿着裙子的摩登女郎，我们如是回答。他笑了，“在我眼里，是个新潮的乡村。”

这是今年66岁缪惠新最新的系列绘画——《乡村感觉》。用农民的方式来看世界，用现代农民热爱的色彩画出心中的乡村，这是他独一无二的绘画语言。“农民画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缪惠新说。

缪惠新 受访者供图

1983年5月，文化馆组织了包括缪惠新在内的9名农村青年美术爱好者，进行突击培训。一个暑假过去，这9名村民用稚拙的线条，将从小到大在农村生活的经历变成了色彩饱满、充满乡土气息的画作。其中，张觉民的《南湖菱歌》获全国一等奖，缪惠新的《乡情》获全省一等奖，秀洲农民画一举成名。1988年，秀洲区被文化部命名为首批“中国现代民间绘画画乡”。

受此鼓舞，秀洲区文化系统此后不断网罗有艺术功底的绣娘、灶画师、木匠以及广大的普通村民，让他们都来学画画，还年年举办农民画培训和创作大赛。

连笔都不会握，怎么画？今年79岁的合心村村民汤阿银，还记得16年前自己第一次学画的窘境。但和她一起跳广场舞的这“十姐妹”，都有股热爱画画的热情。镇里的农民画培训班下课后，她们就在田间地头接着练。黄瓜藤、稻田、鱼、菱角，都被她们入了画。

那段时光里，秀洲区文化馆美术干部杨海萍、朱琴华两人常常坐着老式三轮车，啃着自带的干粮，走村入户地上门给“十姐妹”辅导创作。2010年，汤阿银的《好鲜嫩的黄瓜》，入选全国农民绘画展，被浙江美术馆收藏。站上全国级大赛的领奖台，领回2000元奖金，汤阿银至今回想起来，皱纹里都透着喜庆。

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一群人可以走得更远。近年来，秀洲大力扶持，构建起艺术馆、创作基地、学校后备人才基地三级联动的农民画创作体系，为农民画创作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截至目前，秀洲农民画骨干作者已有140多名，后备人才1800多名，遍布全区各个乡镇。

出海

东方乡土美学的“破壁”

近日，罗马尼亚的桑格日·拜比较艺术博物馆内，一场充满东方风情的艺术展览圆满收官。30幅来自秀洲的农民画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吸引了当地民众驻足欣赏，这已经是秀洲农民画第三次踏上罗马尼亚这片土地。

“这些画作让我们看到中国乡村的鲜活脉动，它们既是劳动的诗篇，也是人类共通情感的载体。”罗马尼亚比较艺术博物馆创始人、著名艺术家马克西姆·杜地拉什说。

秀洲农民画的出海之路，也要从缪惠新说起。1995年，一位国际友人将其作品带到法国巴黎办个展，秀洲农民画也开启了与世界的对话。2005年，秀洲农民画第一次集体赴法国展览，带去的印有农民画的明信片大受欢迎，2000张一天内赠完。

“与其他艺术形式不同，秀洲农民画造型夸张、色彩明快、构图饱满、富有水乡风俗情趣。”秀洲区文旅局相关负责人说。秀洲农民画从纺织、稻作、民俗等江南文化中吸纳了灶头画、蓝印花布、剪纸、刺绣等民间艺术，传承着中华民族原始的审美观念，是中国江南水乡和农民生活的一面“镜子”。

记者 郁馨怡 摄

像山一样高高的笋，在竹林间忙碌的农民，融入了刺绣技艺绘成的祥云……在艺术周展会现场，人头攒动，一幅名为《节节高》引得观众沈华驻足许久，“勾起我儿时挖笋的快乐回忆。”这幅农民画的作者是44岁的油车港村民吴海妹，8年前才刚开始学农民画的她，已经多次斩获全国大奖，还在尝试将漆扇等非遗技艺融入农民画中。

吴海妹。记者 郁馨怡 摄

如今的秀洲农民画让人看到了新技法、新生活、新情感。油车港镇农民画画家张雪琴的作品《送嫁》中，凤冠霞帔的新娘坐在花轿中，空中却有一台无人机正在录像。“我想表达的是在新农村中，中式婚礼正在回归，但也有很潮的科技。”

张雪琴《送嫁》。记者 郁馨怡 摄

艺术没有国界。“中国农民画非常吸引人，蕴含着一种力量，一种光芒，一种趋势”“充满了新鲜的元素，向我们展示了中国和它的传统”……杨海萍曾参与了多次的出海展览，她听到了许多国外艺术爱好者对秀洲农民画的喜爱与赞美，随着秀洲农民画的国际交流愈发活跃，也让世界对中国民间艺术的认知与热爱不断加深。

40多年来，秀洲农民画已在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等3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艺术殿堂惊艳亮相，仅去年就成功举办4次出国展览，累计展出作品4000余幅次。

出圈

从纸上艺术到产业蓝海

将农民画标志性的红绿底色幻化为丝绸长裙，稻穗、荷叶、人物巧妙融入其中，完美实现了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在艺术展上，40套以秀洲农民画元素为蓝本设计制作的华服亮相，成为了人们的视觉焦点。

记者 郁馨怡 摄

“这是全国首次将农民画进行二次开发并制作成批量服装。它不仅充分展现了农民画的独特魅力，更为农民画的产业化发展开拓了全新思路。”秀洲区文旅局相关负责人说，尽管农民画事业历经多个发展热潮，但产业发展一直是瓶颈所在。如何让农民画更好地融入市场，实现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转化，秀洲一直在探索。

农民画不止能挂在墙上，随时随地可见、可用、可赏的产品。2013年，秀洲率先成立嘉兴秀洲农民画艺术创意有限公司，以农民画为核心开发各类文创新品，从粽子礼盒、织锦卷轴到行李箱、丝绸围巾、红船金笔，先后申请农民画作品著作权500余件，独立开发近300款，其中107款实现量产。去年，企业的文创产业实现营业收入877万元。

文润乡土，画以兴村。以张觉民、缪惠新为代表的农民画画家们当参谋、作指导，奏出农民画与糖糕板雕刻、造船技艺的非遗三重奏，带火“民俗体验馆”“糖糕奶奶”等文旅IP……秀洲以农民画为特色元素，成功打造了集创作、展示、体验、休闲旅游为一体的油车港农民画小镇及以胜丰村为代表的农民画特色村，去年，胜丰村共接待游客20多万人次，实现村集体经济年收入662万元。

胜丰村 共享联盟·秀洲 供图

值得一提的是，活动当天，文化和旅游部全国公共文化发展中心牵头，将中国现代民间绘画研究院、中国现代民间绘画协作机制办公室落地秀洲，“一院一办”是秀洲携同重庆綦江区、西安鄠邑区、海南三亚市、上海金山区等共同发起的，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农民画理论研究、创作创新、展陈展览和市场转化工作。另外，浙江省文交所与嘉兴携手启动数字文化资产保护转化项目，浙江文化产权交易所嘉兴分中心正式落户秀洲，首款农民画数字文化资产上线交易，为艺术市场带来了全新的活力与机遇，也为农民画的传承与发展开辟了新路径。

记者 郁馨怡 摄

“看得见文化，品得了艺术，留得住乡愁，带得动致富。”秀洲区委相关负责人说，未来随着市场化、产业化探索的不断深入，秀洲农民画有望创造更多的经济价值，让农民画作者从中受益，吸引更多人参与到农民画创作中来，形成良性循环，推动农民画事业持续繁荣发展。